国庆长假的最后一天深夜，一条消息不胫而走。福建省委副书记、省长苏树林涉嫌严重违纪被调查。在任福建省长前，苏树林大部分职业生涯均在石油石化系统渡过。因生于虎年、长年工作于东北，行事“虎虎生风”，素有“东北虎”之称。

　　就在苏树林被调查前20天，他曾经的下级王天普被开除了党籍。再往前推6个月，曾经的老领导蒋洁敏被带上了审判席。今年3月，与苏树林齐名的“西北虎”廖永远亦接受组织调查。

　　翻看苏树林、王天普、蒋洁敏、廖永远的简历，无一例外地发现他们都有着十分辉煌的过去。这些曾经干劲十足的年轻人，为何会在高位上迷失自我?

  

　　火箭般的升迁速度

　　苏树林、王天普、廖永远都生于1962年，属虎。“火箭般的升迁速度”，是他们共同的写照。

　　王天普接任中国石化股份公司总裁的职务时年仅42岁，是中石化有史以来最为年轻的总裁。廖永远成为塔里木油田一把手时只有37岁。当地媒体曾经以《局长今年三十七》为题撰文，对他年纪轻轻就执掌一方大表钦佩。不过，那一年苏树林也执掌了大庆油田，“东北虎”的风头并不亚于“西北虎”。在廖永远、苏树林之前，中国石油天然气总公司“最年轻的局级干部”这一光环则属于蒋洁敏。

　　这些前程远大的年轻人，并不像今天人们所想象的那样，身负“官二代”背景。事实上，他们的青年时代，堪称上世纪80年代草根青年崛起的励志教材。

　　王天普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齐鲁石化氯碱厂。就在他入厂当年，国家重点项目——30万吨乙烯工程落户齐鲁石化。作为刚入厂的大学生，王天普一入职就被寄予厚望。他本人也是摸爬滚打，毫不退缩。据说，在一次事故中，王天普曾经被“冻”在装置里，身体受到很大伤害。氯碱厂员工陈迎炜撰文回忆，自己曾以王天普的故事写成文章《学用并举，青年大学生立足基层岗位成才》在《中国青年报》上发表，引起了很大的反响。

　　在提升为氯碱厂副厂长后，1994年，王天普被选送至大连理工大学进行MBA学习，成了中国石化总公司跨世纪人才培养工程首批石化班学员。这其间，王天普到美国新泽西州立大学学习了三个月。

　　“在那里，他偶遇台塑集团创始人王永庆的女儿。对方对他非常赞赏，重金邀请他来台塑工作。”中石化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人士这样回忆。

　　王天普婉言谢绝了。这个选择为他赢得了极好的声誉，也赢得了上级的青睐。1996年MBA毕业后，王天普平步青云。1998年到2001年，三年时间里他完成了从处级到正局级的数级连跳。

　　苏树林、廖永远、蒋洁敏的故事，与王天普大同小异。20世纪80年代末期，人们可以看到在钻井平台挥汗如雨的蒋洁敏、廖永远，可以看到在车间抢修设备的王天普，可以看到每天步行几十公里做跟井比对的苏树林。

　　这几个人既是金贵的大学毕业生，又曾扎根基层兢兢业业。一切迹象表明，他们的前途一片光明。

　　此时的中国，正在逐步打破计划经济的藩篱，以不可逆转的姿态进入商业社会。石油石化行业也在进行轰轰烈烈的改革。对于苏树林等人来说，年轻的优势永远是最容易丧失的，要如何选择才能脱颖而出?

　　涨工资!

　　1994年6月，廖永远坐了五天四夜的火车，参加塔里木会战。他很快成为塔里木胜利钻井公司的总经理、党委书记。

　　其时，国门已开，西风东渐。塔里木会战名字依然是“会战”，实际上却是陆上石油改革的第一枪。这里引进了一种新的管理体制——甲乙方合同制。这是中国陆上石油钻井向传统模式发起的挑战，甲乙双方都在磨合。

　　廖永远面临的情况并不好。胜利钻井公司的8部钻机零星分布在几十万平方公里的沙漠里。单调枯燥的沙漠环境、背井离乡的生活状态、停滞不前的工作状况，让塔里木的胜利人士气低落。

　　廖永远迅速找到了破局的关键。

　　“他是1994年6月29日来的塔里木，8月底我们拿到手的工资就翻了一倍!”廖永远当时的下属这样回忆。

　　这激起了人们的干劲。巧合的是，当初周永康在国土资源部站稳脚跟，也是用一件事就牢牢笼络住了手下干部的心——盖房。周永康到国土部后，大家反映住房比石油部的小得多，教授级高工还没能住到两室一厅。周永康很快决定盖房子，解决了这个问题。

　　“当时被部委干部谈论的有两个审计报告，一是体育总局把申办奥运的一部分钱拿来给运动员盖宿舍，另一个就是国土部把勘探事业费拿出来一部分给职工盖房子。”知情人透露。

　　就连苏树林，也在无意中模仿了这个举动。成为中国石化集团一把手后，苏树林提出“最好的一餐在食堂”。为百万员工解决了午餐之忧，是苏树林赢得人心的德政之一。

　　在苏树林任期内，员工涨了一级工资，中石化制定实施了住房补贴及集资建房、帮助协解人员再就业、将劳动家属纳入社会养老保险统筹、帮扶救助贫困职工等措施，这一切使得苏树林在民间拥有良好的名望。

　　敢突破

　　廖永远得意于西北，1997年调任塔里木指挥部副指挥。苏树林也在这一年出任大庆石油管理局常务副局长，并在两年后转正。

　　作为一名科技工作者，苏树林善提专业建议。成为局长后，苏树林提出的建议却是——减产。

　　1997年，大庆油田的产量达到 5600.92万吨的新高。1998年，大庆油田的产量已经调减了30万吨。苏树林却提出，在这一基础上再次调减120万吨。这是大庆油田多年来第一次调减100万吨以上的产量。

　　多年来，石油石化行业唱着“我为祖国献石油”的主旋律，产量高低一直是衡量业绩的主要指标。大庆油田的稳产对全国的石油供应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大庆稳，天下稳”。哪怕当时的国际原油价格已经处于低点，每桶只有9～12美元，人们仍然希望延续稳产的局面。

　　“这在当时遭到许多人反对，还有职工因此上访。”说起减产，一位知情人士这样说。当时，苏树林认为只有战略性调减产量，才能延长油田的开采寿命。

　　细细分析了产量与效益的利弊得失后，苏树林带着“科技铁人”王启民专程来到北京汇报。领导避而不见，他就在中国石油集团总部所在地六铺炕一直等着，直到将领导堵在办公室，敲定召开党组扩大会议讨论减产问题。

　　1999年，大庆油田下调产量120万吨。尽管如此，油田的销售收入却比上一年增加了20%，上缴利税比上年增加了近8成。

　　此时廖永远也在渡过自己的难关。1999年是塔里木会战以来油田最艰难的一年。廖永远大力推动天然气储量的落实，积极促成“西气东输”管道建设。因为此事，国家能源局原局长张国宝对廖永远的印象非常深，评价他是个做工作很有激情的人。

　　所谓大局

　　苏树林、廖永远、蒋洁敏获得的评价有很多相似之处。

　　蒋洁敏任中国石油集团二把手时，领导给的评价是：“政治立场坚定，党性观念和大局意识强，能够认真贯彻党的各项方针政策和上级指示精神。组织领导能力强，工作思路清晰，具有开拓创新精神，对工业经济和综合管理比较熟悉。”

　　给廖永远的评价则是这样的：“他政治素质好，贯彻集团公司党组的工作部署坚决，组织观念和大局观念都比较强。他有组织能力，有开拓进取精神，事业心很强，工作热情高，能吃苦。”

　　苏树林获得的评价是：“政治坚定、大局观念强，思想解放、思路清晰、视野开阔，开拓创新精神强，有比较强的组织领导能力。”

　　在政治素质、组织观念、大局意识、开拓精神、对上级态度五个方面，廖永远和蒋洁敏的评价都很一致。对苏树林的评价措辞有所差别，但是政治素质、大局观念、开拓精神也是必备的。

　　这很正常，石油石化企业出来的干部，最容易有大局意识。“石油战线，长期以来都是半军事化管理。领导一句话，让下级干什么，交办的事情，通常没有谁会反驳一下的，基本上是坚决照办。带的队伍就是这样的作风。加上谁都想进步，想获得提拔，所以下级肯定听上级的话。”一位石油企业员工如是说。

　　上世纪20世纪90年代末期，国企改革已经走到了十字路口。国务院将海外上市作为国企减员增效的外在力量，石油领域被选为突破口。

　　1999年2月，蒋洁敏就任中石油集团公司总经理助理兼重组与上市筹备组组长。国有企业有史以来工作量最大、中国石油工业史上最艰难的一次改革从此开始。

　　偌大的中国石油集团一分为二，成长性好的优良资产争取上市，不良资产和富余人员剥离出来进入存续企业。重组有着凛凛大义的名分——国企改革势在必行;有着明晰精确的结果对照——海外市场自会通知。对于“有大局意识”的蒋洁敏来说，自然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了。

　　当时的国际资本市场，视石油行业为夕阳产业。三大国有石油公司中公认最有现代企业风范的中海油，一试水资本市场便铩羽而归。这让蒋洁敏真切感受到过关的不易，只得尽最大可能地向“国际标准”靠近。

　　1999年5月，重组方案出台——按照分开、分立、分离的原则，将主业与辅业的资产、人员、机构完全分开。8月底，中石油55家相关企业的重组工作已基本完成。10月底，中石油股份有限公司成立。2000年4月6日和7日，中石油股份分别在美国纽约和中国香港上市，成为首家海外成功上市的央企。

　　乱世用重典?

　　上市成功的代价很惨痛。毫无回旋余地的一刀切让中国石油集团受到了很大伤害。有的存续企业在第二个月就发不出工资了。

　　大重组伤害了中石油的健康。关联交易大行其道，各种矛盾与利益纠葛。这些矛盾发展得越来越激烈，顶点就是2003年年底的重庆开县井喷事故。

　　这是世界石油天然气开采史上伤亡最惨重的事故之一。2004年4月，中石油集团总经理马富才引咎辞职，蒋洁敏出任集团副总经理和党组副书记。

　　此时，当初重组上市时的后遗症已经显现出来。中国石油集团废黜了“存续企业”的说法，改名为“未上市企业”。在每一个大区设立协调小组，专门调整上市企业与未上市企业的利益纠纷。之后又过了若干年，很多上市企业与未上市企业重新合并，再成一家人。

　　在情况最为恶劣、矛盾最为集中的地区四川，中国石油集团派出了廖永远。2004年4月，廖永远以中国石油集团总经理助理的身份兼任川渝地区石油企业协调组组长，四川石油管理局局长、党委书记。他只身一人“空降”四川，通过专业化重组重振士气。

　　廖永远又一次面临非常艰难的境地。由于重庆开县井喷事故，四川石油管理局的士气十分低落。四川局存在的年头比廖永远的年龄还要大，几十年沉积下来形成“小而全”的几个领地，各方利益错综复杂。此前有好几位局长都想尝试进行专业化重组，全部无功而返。

　　廖永远在四川只待了一年半。

　　他打破原有藩篱，通过专业化重组唤起了队伍的士气，四川石油管理局迅速从阴影中摆脱出来。他们创造出业内有名的“磨溪速度”。廖永远回京之后，四川局仍然保持着他在时的传统：川局的装备一定不能差;每年节假日，“一把手”都在前线度过;如果视察某地后短时间内出事故，就追究该领导责任。

　　一切为了产量

　　2006年年底，蒋洁敏全面接手中国石油集团。

　　由于石油需求增长过快，我国石油对外依存度不断攀升，中央和国务院高层对国内石油产量十分重视，并将石油供应安全提到了国家战略安全的高度。“煤电油运紧张”，一度被写进政府工作报告中。

　　对蒋洁敏而言，“保供”是重中之重。

　　为了完成油气产量任务，石油企业内部每年都会召集下属油田公司签署包括当年产量在内的一系列责任书。与此同时，集团会给予下属企业负责人充分的授权。

　　“为了每年的生产预算，下属公司会早早的向总部提交项目报告、预算计划，并派出专人负责跑项目、落实计划。一旦项目获得批准，总部就会直接将大笔预算完全划拨到这些下属企业账上。至于这些账目如何支配，总部的监督作用其实就已经很微弱了。”一位石油央企高管称，“只要能够达到承诺产量，下属分公司负责人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随意支配采购和项目招标进程，甚至可以为特定投标方画圈设定标的。”

　　这种“信任”是双向的。中石油的上产明星长庆油田，得到了所有的资源倾斜。长庆油田的油气产量快速增长，等于每年给国家新增一个中型油田，其原油产量占全国的十分之一，天然气产量占全国的四分之一。长庆油田两任总经理王道富和冉新权，都获得了重用。不过，王道富、冉新权两人的一些做法也引起过争议，有人就批评他们“竭泽而渔，加速了长庆油田的衰落”。

　　中央党校反腐问题专家林喆教授表示：“我们整个国有企业长期以来都是一种金字塔式的领导结构。底层的就是一般的工人、技术人员。他们和高管距离非常远，发现了问题也发不出声音来。所以，高层的腐败分子只要把中层安排好，就是一个很牢固的层层包庇的铁箍式的贪腐集团。”

　　中海油原法律总顾问高志凯博士撰文指出，在整个中国石油系统内，管理制度的缺失是十分严重的——总公司对油田等下属企业只有产量、成本等量化指标，但内部的监督、核查制度形同虚设，往往是“一把手”的意志决定了一切，对他们更多是要求自律，少有事前的稽核审查。

　　唯快不破?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天下之事，不能一味图快。

　　我国石油石化行业，一直在被巨大的能源需求追赶，尤其是天然气。西气东输打开了天然气市场的大门后，市场需求呈井喷式增长。最初几年，我国天然气产量以每年20%的速度增长。相应的管道里程也在急速增加。即便如此，仍然不能满足国内市场需求，几乎年年闹“气荒”。

　　为了求“快”，就要破格。

　　廖永远协调西气东输一线、领衔西气东输二线、参与主持建设西气东输三线。西气东输一线是拉开西部大开发序幕的标志性建设工程，西二线是中央扩大内需部署中具有标志性的重大工程。这些都是必须如期甚至提前完工的政治任务。

　　西二线的蓝图是在匆忙中诞生的。2007年7月，土库曼斯坦新上任的总统出乎意料地敲定了这条管道及相关气源。中石油大喜过望，紧急派遣各路人马进行测绘、设计。2008年11月，国家决定实施扩大内需的一揽子刺激方案，在能源方面紧急核准和开工建设了一批重大能源项目。西气东输二线就是其中之一。

　　紧急核准的西二线，工程总投资1422亿元。在我国所有管道中，西二线是距离最长、口径最大、钢管强度最高、输气压力最高的，还开创了天山深处冬季施工的先河。每一个“最”，都代表一重新的挑战。但在国内需求的追赶下，西二线工期和西一线几乎一样长。

　　怎么办?各种破例。

　　廖永远主持西二线工作期间，中石油管道建设项目经理部由他直接管理。坊间传言，这其间出现的各种施工招标不合规行为，廖永远难辞其咎。

　　从审计署对西气东输二线工程的审计报告中，可以对当中涉嫌腐败的行为略窥一斑。2012年的审计报告披露，截至2011年9月，西气东输二线工程有8.37亿元招投标不规范。2011年的审计报告披露，截至2010年7月，有45.01亿元工程施工招投标不合规、2.33亿元设备材料采购不合规。

　　缘何被“围猎”

　　10月13日，湖北汉江中院公开宣判蒋洁敏受贿、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国有公司人员滥用职权案，蒋一审被判处有期徒刑16年。而在此前一审的最后陈述中，蒋洁敏忏悔说：“我玩忽职守……人生观、价值观偏离了正确的方向，严重丧失了党员领导干部的标准，我愧对养育我的祖国和人民……我无比惭愧，痛心疾首。”

　　反腐专家林喆曾将贪官的一生形容为“苦难的童年，奋发的青年，成长的中年，悲惨的老年”，非常形象，令人喟叹。而这些官员的贪腐轨迹，也大多是从清廉、小贪到大贪，再到巨贪，直至深陷泥潭、万劫不复。

　　诚然，我国现阶段的腐败现象，是在经济体制深刻变革、社会结构深刻变动、利益格局深刻调整、思想观念深刻变化的条件下产生的。但这些毕竟只是客观原因，最终走向贪腐，蒋洁敏等人本身难辞其咎。

　　他们腐化堕落的原因之一，是对规则的逾越。

　　蒋洁敏在青海油田时，提出“不换思想就换人”。这个口号代表了一把手的权威，在某种意义上忽略了组织程序、干部任免规则。他所规划的三条输气管道，其中一条就属于“未批先建”。当时，其他人也习以为常。

　　廖永远的施政风格与蒋洁敏类似，两人都号称“铁腕”，甚至带有一些“霸气”。刚来四川时，廖永远看不惯下属懒懒散散的样子。他在会议上提出，谁的手机开会时出声就地免职。刚说完不久，一名副处长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廖永远说：“你连手机都管不好，还能管好什么?”果然将这名副处长就地免职。这招“敲山震虎”吓坏了大家，廖永远从此令行禁止。

　　一次次的正向效果，强化着廖永远和蒋洁敏的强势程度。从霸气到霸道，再到藐视世间规则，无非是一线之差。

　　而超越规则有时是轻而易举。我国国有企业防腐反腐的机构不少，可是，这些监督机制在“一把手”面前，有时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他们腐化堕落的原因之二，就是忘记党的宗旨，忘记党对干部的廉洁要求，自身修养严重不足。

　　王天普升迁后，妻子随他调入北京，后来进入另外一家央企下属单位任主管人事的副总经理。苏树林涉嫌帮助亲属分包油库工程项目。其妻在香港旅游和购物的费用，由中石化(香港)公司公款支付。

　　从做出第一个妥协、拿到第一笔贿赂、抛出第一个暗示开始，王天普与苏树林就不再是曾经的上进青年，变得与不正之风同流合污。很多落马官员都是因为一念之差，让几十年的努力毁于一旦。

　　“在制度文明的框架下，公职人员，尤其是高级公职人员，本身就要求具备很高的道德水准，应保持应有的人格标准，保持言行一致、率先垂范。”复旦大学哲学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邹诗鹏如是说。

　　可惜蒋洁敏、王天普等人并没有及时醒悟，反倒越陷越深。他们的沉痛教训告诫所有人，官居高位更应时时提高警惕，处处筑牢拒腐防变的高墙，否则就极有可能被各种诱惑“围猎”。

　　重塑形象再出发

　　肇始于2013年的反腐风暴，造成了众多国企高管落马，给石油石化行业也带来巨大震动。

　　在蒋洁敏、苏树林、廖永远、王天普等高管被带走调查后，中国石油集团痛心疾首地表示：“腐败不除，中石油永无宁日!”中国石化集团也表示，要旗帜鲜明地反对腐败，把反腐倡廉工作放在更加突出的位置，打造阳光、廉洁中石化。

　　这些“能吏”走上腐败堕落的道路，无可避免地给石油石化企业带来了严重伤害。

　　首先是带坏了干部员工队伍，使他们的士气受到打击。

　　石油石化企业的干部员工，向来是受到“铁人精神”、“三老四严”教育的。然而，上梁不正下梁歪。今年，中石油晒出了反腐“成绩单”——查处各级“一把手”案件112件，处分和拟处分129人。中石油勇于亮出“家丑”固然值得称道(这也是改正问题的良好开端)，暴露出的情况却也触目惊心。

　　必须指出，不是所有的领导干部都对不正之风甘之如饴。一位退休的局级干部这样写道：“我现在很累，身心有些疲惫，不想在总经理的岗位上再坚持了。”他的理由有五个，除了身体不适和工作操心之外，位列第三的就是“应酬难适应”。公事或私事，求人或被人求，都得应酬。

　　“有些事情看得挺明白，但又解决不了，内心也就格外痛苦。还要经常面对员工的户口、爱人工作、子女上学、住房等问题，我又心有余而力不足。”这位干部这样说。

　　一位地区公司的总经理在某次招标时回绝了蒋洁敏的要求，此后迁转艰难。他央其他人帮他探听口风，蒋洁敏给了四个字的回复：“油盐不进。”

　　幸好还有这些“油盐不进”的领导干部。

　　危害之二则是对相应企业的重大伤害。

　　无论是蒋洁敏还是王天普，用来输送的利益一定是从企业分割出来的，必然造成了国有资产流失。他们的决策受到不正当的影响，就不可能从事业发展的大局考虑，为企业谋求更好的未来。

　　即使这些人被清除出干部队伍后，恶劣影响依然存在。在事态最严重的时候，中石油内部要求处长级别以上的经理基本上每天要出具一份出勤、零事故报告，这一规定涉及近千人。那段时间，只要网上出现了“某名高管被带走”的消息，就会引起股票狂跌，直至最后停牌。哪怕是中石油发布澄清公告，也难有起色。

　　某个油田企业按照工作计划到地方征地。可是，那个县里的工作人员却说道：“你们油田的领导都抓了，还征什么地!”当年1-9月，真的一块地也没有批下来。负责外协的员工向记者讲述此事时，眼里还含着委屈的泪花。

　　就算对其本人及子女，也是贻害无穷。

　　秦朝的丞相李斯在被判死刑后，对自己的次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父子相对而哭，李斯的三族都因他而被处死。

　　现代刑法中早已没有了“株连”之罪，然而与株连不相上下的是——言传身教。

　　蒋洁敏的腐化堕落，不仅葬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也给身边的亲人带来错误的暗示。看惯父亲的行事手段，儿女自然认为，在权力的笼罩下，金钱来得如此容易，何必自己去努力奋斗呢?

　　2010年9月，蒋洁敏之子蒋峰利用父亲在中石油系统的影响力，帮助一家公司与中石油旗下的炼化企业签订了总金超过4000万元的合同。为此，蒋峰收受了200多万元的财物。他目前羁押在宜昌，等待最后的判决。

　　权钱的诱惑无孔不入。一个腐败分子落马，往往牵扯到身边的亲戚、同学、同乡，比古代的“三族”范围更为广阔。

　　当然，“能吏”的落马已经使石油石化企业警惕起来。今年7月，中国石油集团在召开年中工作会议时，专门将“重塑形象”作为重要议题加以讨论。董事长王宜林将中国石油良好形象诠释为“忠诚担当、风清气正、守法合规、稳健和谐”。在今后的一年里，这家有着优良传统的央企，要全民讨论、重新出发，找回“我们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的自豪。中国石化也配备了专职纪委书记，加强监管和引导。

　　在国家层面上，10月12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审议通过了党内两大法规——《中国共产党廉洁自律准则》、《中国共产党纪律处分条例》。以道德为高线，以纪律为底线，管党治党的“笼子”进一步扎紧。

　　修订后的准则重申了“党的理想信念宗旨、优良传统作风”，为党员树立了道德“高线”。而这一道德“高线”也并非脱离实际、高不可攀，而是一个实事求是“看得见、摸得着的高标准”。

　　条例把党章对纪律的要求整合成政治纪律、组织纪律、廉洁纪律、群众纪律、工作纪律、生活纪律，开列负面清单，重在立规，划出了党组织和党员不可触碰的底线。

　　值得关注的是，这次对党内两大法规采取了“一揽子”修订的方式，分别确立了广大党员应当遵循的道德“高线”和不能触碰的纪律“底线”，德法相依，相辅而行，必将有助于“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有效机制的形成和建立。

　　既有引导，又有监察，一个风清气正的明天在向人们招手。相信石油石化企业能很快走出阴霾，焕发出应有的光彩。

　　责任编辑：刘淑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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