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鹰蓝天上矫健的身影，凝结着油料兵和石化工人的奉献与忠诚。

○文/闵文学

　　清脆的单车铃声伴着石化工人的笑脸和欢快脚步，流向远处马达轰鸣的工厂。1994年12月6日一大早，广州石化总厂上班的人流浩浩荡荡，其中有3位身穿军装的解放军格外引人注目。他们笔挺的制服，刚劲有力的步伐，吸引了人们好奇而又羡慕的目光。

　　受命

　　“解放军来咱们厂干什么呢?”石化工人们在心里留下一个大问号。这3位解放军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派往广州石化总厂负责部队油料提运的军代表，中间那位佩上校军衔的是倪文有总代表。从这一天起，他就要带领这班人在广州这间特大型石化企业中开创他们“草绿色的军营”事业。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遍了南国大地，搞经济求效益的思想观念像潮湿丰厚的南风，滋润了各行各业的每个角落。他们把“只有发展才是硬道理”几个字做成巨大的钢结构红色标语牌，牢牢地焊装在高楼大厦的顶上，向人们昭示改革开放滚滚向前的历史车轮不可逆转。

　　地处广州东郊位于广深铁路边的广州石化总厂，也在临近铁路的大厂房上写了一幅大红标语：“只有社会主义才能救中国!”广州石化总厂就像这块大红标语一样，牢牢地竖立在祖国改革开放的最前沿，显得耀眼而又醒目。军代室要在这样的环境中两手空空地白手起家并且站稳脚跟打开局面，难度可想而知。

　　争取到灯红酒绿的广州工作，这是许多人梦寝以求的事情。倪文有从东北南下广州组建军代室，别人以为他在总后有很硬的关系，是领导特意把这份“美差”关照给他的。其实说句实在话，他宁愿留在锦州工作，因为那里有他温馨美满的家庭，上有患病需要照顾的老人，下有即将高考的女儿。他离开锦州，也就只有体弱多病的爱人来支撑这个家了。他实在是舍不得离开这个家啊，但是当上级领导找他谈话，调他南下广州到石化总厂组建军代室时，他拍拍胸口二话没说就接受了任务。

　　北方的冬天寒冷刺骨，倪文有穿得严严实实，登上北京至广州的班机。当在白云机场看见来接他的助理只穿了件米黄衬衣的时候，他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现在已经远离东北老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在这里，年过不惑的他要重新开始单身生活，要面对佶屈聱牙不知所云的广州话，还要面对严酷难耐的亚热带的夏天，以及不咸不淡的广东口味。

　　倪文有身上很快就开始生疮化脓了，奇痒无比，这是明显的水土不服的症状。但是他不顾这些，一头扎进组建军代室的工作中。一到广州，他就和广州石化总厂的领导积极接触，向企业宣讲解放军驻石化企业军代表的性质与任务，消除有些人认为军代表进驻工厂是来找麻烦影响生产和效益的戒心，向企业申请办公室和办公电话，和企业协商成立了以主管生产的副厂长为组长的军用油领导小组，并在此基础上制定了《军用油管理制度》，使军用油从生产到检验出厂及质量跟踪都有章可循。

　　落实

　　军代室要在广州立稳脚跟打开局面，光靠几名军代表在办公室开开会打打电话是不行的，光靠军代室的一班人孤军奋战也不行，必须取得企业的理解和支持，需要工人兄弟的帮助和配合。

　　广州石化总厂对军代室的工作十分重视。1994年12月8日，在军代表进驻工厂的第三天，总厂就安排工作组与总厂有关领导举行专门会议。会前总厂厂长洪志铭、副厂长刘士武会见了工作组。当工作组向他们介绍了成立军代室的意义和作用，并根据军代室的工作和生活需要，向工厂提出了几个需要解决的问题后，洪志铭当即表示：“对组建军代室我们一定给予大力支持和帮助，别的厂怎么办的，我们也能办到，起码不比别的厂差。”

　　广州石化总厂对组建军代室工作做了充分的准备。组建前，总厂已根据中国石化总公司关于在广州石化成立军代室的通知，派专人对茂名、长岭、荆门等厂的军代室的工作生活情况进行了比较详细的了解，所以工厂领导对工作组提出的问题都很理解和支持，洪志铭对这些问题专门批示给总厂有关部门进行落实。

　　在解决办公室这个问题上，广州石化总厂做了大量工作。总厂机关办公室一直很紧张，有的处4个人挤在一间办公室里办公。总厂领导做了许多工作，硬是挤出两间办公室，并配备了办公桌椅，安装了程控电话。1994年12月20日，倪文有带领军代表们兴高采烈地进驻了崭新的办公室，在这片火红的南国土地上开始了新的创业历程。

　　办公室解决后，广州石化总厂又给予军代室大力支持，先后无偿借给军代表4套住房，并以比较优惠的价格卖给军代表两套商品房;干部子女的入学、入托按工厂职工同等待遇;帮助解决了一名干部家属的工作调动。

　　责任

　　广州石化总厂不仅在生活上大力关心军代表，在工作上更是全力支持。1997年2月21日下午3时，春节的欢乐还显现在人们的脸上，军代室一班人正在过组织生活。这时电话铃响了，是总后军代局打来的：“由于某部战备急需5000吨航空煤油，现决定从广州石化总厂调运，请抓紧时间与工厂协商，落实油源。”在油料战线上奋斗了40多年的黄克锐高级工程师接了电话后，非常清楚这次任务的重要性和艰巨性，因为军代室还没有用船给部队调运过航空煤油。

　　会议中止，黄克锐带领相关人员深入工厂车间。各种不利消息不断反馈回来：库存5800多吨成品油，但有一条船正在装其中5000吨成品油准备出口，装完后所剩无几;与此同时由于炼油厂旧区要进行改造工程，航空煤油生产系统蒸馏和加氢装置从22日零时开始暂停一套，航空煤油的日产量减少为400多吨。

　　1997年2月21日下午6时10分，黄克锐向刘士武汇报完了上述的情况，请求总厂领导给予支持。刘士武立即表示要配合军代室，保障好部队的油料供应。他拿起电话将已经下班的各有关单位领导召集起来，连夜召开紧急会议。经过1个多小时的研究，最后做出了3条决定：第一，将出口的5000吨航空煤油减少为4000吨;第二，将蒸馏加氢装置停产计划延迟3天;第三，各航空煤油生产装置满负荷生产，各单位要紧密配合，于2月28日前完成5000吨航空煤油的交库任务。

　　“为了保障部队的用油，为国防建设出一份力，我们工厂损失再多也值得。”刘士武在会上说。1997年3月4日，满载3000多吨航空煤油的军用运油船，带着1万多名广州石化职工的心意驶向远方。

　　过关

　　灯红酒绿的广州是一座容易让人迷失的城市，有人在饭桌上一掷千金，有人在赌局里铤而走险，还有人开着奔驰轿车去排队领取百来块钱的失业救济金，更有人在金钱面前丢失了党性人格。军代室要在广州站稳脚跟，首先要过好“三关”，即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的考验，坚定地站稳“三关”脚跟。

　　为了让军代室的同志们过好这“三关”，倪文有在民主生活会上就“如何对待军地反差、利益得失和进退走留”等问题组织了专题讨论，同时还把黄埔军校作为党日活动的课堂，对全室人员进行爱国主义和艰苦奋斗的革命传统教育，使大家在广州这座纸醉金迷的城市找准了理想的支点和前进的方向。

　　“首先我们要承认军地反差。石化厂一名普通工人月收入在1400元以上，而我们一个正师职干部还不到1400元，连职干部才500块多一点，差距很大，不承认不行。但是我们要正视它，要理解国家，国家还不富强，军人就是要多做奉献。”从茂名调到广州石化总厂军代室的高级工程师黄克锐说。

　　黄克锐是油料战线的老黄牛，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军队油料事业，糖尿病、胆囊炎、胆结石和肺气肿等多种疾病已经严重损害了这位老油料兵的身体。1992年囊肿大手术后，他的身体更加虚弱了，但是这位大校军衔技术五级、59岁的广州军区学雷锋标兵，还是在军代室这个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地奉献着。

　　本来组织上考虑到黄克锐的健康状况照顾他多休息，但是他每天坚持上班，而且总是提前20多分钟到办公室搞卫生打开水，经常带领年轻同志下车间进厂房进行油品质量的技术监控，并一年之内3次到部队进行质量跟踪，将自己几十年油料工作积累下来的知识和经验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年轻人，搞好军代室年轻干部的传帮带。

　　“对于军地反差，关键在于怎么比，和什么人比，如果天天与广州深圳经济发达地区比，与高收入高享受的人比，只能越比越没干劲，越比越觉得当兵亏，越比心里越不平衡;如果天天与内地贫困山区比，与边防海岛部队比，与老一辈军人比，与自己的过去比，那么越比干劲越足，越比信心越大，越比心里越亮堂。”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在黄埔军校陈列馆内，倪文有指着孙中山先生的手迹对军代室的同志们意味深长地说：“现在国家还不富强，作为军人，特别是党员干部，我们要理解国家，多为国家为部队分忧，不计较个人得失。我们处在改革开放前沿的广州，一定要正确对待军地反差，坚决抵制灯红酒绿的影响，像黄埔军校大门口的校训一样：‘升官发财另走他路，贪生怕死莫入此门。’我们军人就要多奉献少索取。国家尚未富强，我们更须努力。”

　　广州石化总厂是从1994年初开始研制生产3号喷气燃料(简称3号航煤)的。军代室把这看成是推销军代室，全面切入军用油料生产的契机，提出到生产第一线和工人群众打成一片，树立军代室良好形象的口号;组织全室人员深入工厂车间，参与航煤的试产工作，提供有关数据，收集试产资料，协助企业解决试产过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和工人师傅们一起制定生产工艺卡片和控制指标，并帮助企业做好产品定型鉴定准备工作。

　　航煤1995年4月7日通过了中国石化总公司和总后物资油料部等单位组成的联合化验小组的鉴定。但是由于这种新航煤没有加33号添加剂，产品定型几个月来部队一直没有提油，军代室又急企业之所急，多方奔走，最后决定在空军惠阳场站试用这种航煤。

　　信赖

　　1995年8月的一个星期天，室外骄阳似火，室内闷热难熬。由于这几天要组织航煤出厂，倪文有不敢有丝毫马虎，星期天也照样回到办公室坐镇指挥。尽管头顶上的大吊扇开到最快一档，满办公室呼呼生风，甚至把报纸架上的报纸也吹得哗哗作响，但是油腻腻的汗水还是湿透了军衬衣。

　　中午时分，电话铃响了，工厂质检部门报告说装油台返回的12台航煤车已经检查过了，全部合格，要军代表放心。可是倪文有还是不放心。工厂刚刚生产航煤，没有航煤车特洗设施，只有靠人家返空的航煤车体装运出厂。他一边关掉电扇，一边看着外面烤人的火太阳，叫上一名助理急匆匆关上门向装油台赶去。

　　装油台上，鹤管都已插入了槽车，装油工正准备开泵装油。倪文有急忙叫工人们暂停装油，自己不声不响地打着手电筒一个槽车一个槽车地仔细检查起来。前面11个槽车都很干净，倪文有很满意。他一边吩咐工人准备装油，一边爬上最后一个槽车;车壁光滑无浮锈，车底无残油无铁锈，“合格”的话刚要到嘴边，一截半米来长的小木条出现在倪文有眼前，虽然它毫不显眼静静地躺在槽车车底的右侧，但是也逃不过倪文有锐利的眼睛。

　　“没事的。”装油工不紧不慢地说。“一截小木条不会影响质量，可以装油。”闻讯赶来的厂方质检员也很自信。可是倪文有却不松口，坚持要把那半截小木条捞出来才能装油。于是大家一起想办法捞小木条，可是折腾了老半天，用了很多办法都没能把捣蛋的小木条给捞上来。

　　“拆鹤管!”倪文有急了。鹤管一卸下来，倪文有就急匆匆要往车里钻。大家急忙一把拉住他：“很危险的，里面都是油蒸汽，而且温度达四五十摄氏度，没有防毒面具人不能进去!”可是倪文有哪管这么多，只见他憋足了一口气，抓着扶梯就爬进了近3米高的槽车，用手将那块顽皮的小木条稳稳当当地捞了出来。

　　外面的人都为倪文有捏了一把汗，直到看见他在槽车口露了个头出来才放心。倪文有爬出槽车，深深地吸了口气，把小木条潇洒地扔到了一边，回头对装油工笑笑：“可以开泵装油啦。”然后带着助理员向装油台的另一头走去。

　　“解放军真不怕死!”“他也太认真了。”“他们不认真不行啊!你的油拿去开拖拉机开摩托车当然没关系，人家的油是拿去开飞机的。”装油工们望着倪文有穿着军装高大的背影出神地说。

　　1995年8月20日，倪文有和刘士武共同剪断了装油台前的红彩带。12节装满了航煤的铁路槽车，在一声长长的汽笛声中缓缓驶向远方。在热烈的掌声和轻快的欢笑中，刘士武和倪文有两只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刘士武心里喜的是：军代表真是好样的，帮助我们厂又打开了一条产品销路。倪文有心里高兴的是：通过航煤的生产和出厂，不仅密切了军厂关系，而且还使军代室取得了企业的信赖，打开了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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