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大
- 较大
- 默认
- 较小
- 最小
“问我祖先在何处,山西洪洞大槐树。”一说起老槐树,很多人会想起歌谣中的这句话。
故乡小村庄里的那棵老槐树是什么年代栽种的,没人说的清。人们只知道那棵树两个成年人合抱不过来,已经老得中空了。很多小孩在捉迷藏时会躲到里边。
听说,村里最年长的老人还是孩提时,大槐树就已经老成这样了。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老槐树是世上最高的树。
我的曾祖父勤于稼穑,善于持家。经过辛苦努力、经年积累,他和三个儿子一起建了全村唯一的二层楼。这里也成了全村的最高点。
5岁时,我经常拽着母亲的衣襟爬到楼上玩耍。这里也成了我的观景台:看小伙伴们互相追逐着,看二叔家的小妹与邻家的二蛋捉迷藏。
我每每趴在二楼的窗台上,仰头便能看到比楼顶还高的大槐树。天上的云朵变换着模样在树顶飘来飘去,不知名的小鸟绕着老槐树飞来飞去。
我突然很担心小鸟会不会被那根大风吹断的树枝扎着。直到看着鸟儿悠然地飞过树顶又向北飞去,我才放下心来。
回头看看,院子里挂满青果的老杏树,不禁高声宣布,老槐树是天底下最高的树!我们家的那棵杏树比他矮多了!
夏天,老槐树的身影给我们带来了难得的清凉。在二楼上,我能清楚地看到老槐树树枝上的蝉蜕,感觉伸手就能摸到甚至能看到哑着嗓子鸣叫的知了。
可是,我怎么用力伸胳膊也抓不着它。看着近,其实很远。但童年的我不懂,拉着姐姐用竹竿捅。但是,竹竿够不着。
7岁时,村里放了电影《天仙配》。小小年纪里,我第一次对女孩的印象不再只是胆小、爱哭、小气。
我发现,电影里的七仙女真好看!其中,有一句台词我至今记忆犹新:“槐荫开口把话提,叫声董永你听知!你与大姐成婚配,槐荫与你做红媒。”
当然,那时对老槐树做不做红媒没有兴趣,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人家的老槐树能讲话还能做媒?而我们村的老槐树从来没说过一句话!
他也能说话吗?是不是要到夜深人静时才能说话?他能给我的哑巴二大爷娶个媳妇吗?除了说媒外,老槐树会不会给我们讲孙悟空、猪八戒的故事?
随着年龄增长,我突然觉得老槐树一定是有灵魂的。虽然他不曾移动过一步,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但我越来越坚信,他不仅仅是棵老树,而是一位历经坎坷、走过风雨、无惧艰难、昂然挺拔的老人,是一位精神矍铄、健康开朗、洞察一切的智者,是一位慈眉善目、心怀仁德、值得所有人尊重的长者。
成年后,我对老槐树的神秘感没有了,却增添了几许依恋、几多割舍不掉的怀想。
多年后,循着颠簸的窄窄乡道,我再次回到了故乡。远远地,我就开始寻找藏在心底的那棵高大的老槐树,却始终没有找到它伟岸的身影。
走近了,只看到村里多了许多的新房、街上停着几辆豪车,没看到村里建厂子、搞养殖。这些开豪车的人是在外打工发的家?
一问才知道,他们是卖沙子挣的钱,卖的就是村子四周山岭上长出烂漫山花、甘甜野果,种出红薯和高粱的麻岗沙。
我惊叹,怪不得原本树茂草青、牛羊满山的岗峦,如今看来却千疮百孔、坑洼密布!
那老槐树呢?死了?
当我快步走到老槐树身边时,终于看到那位历经沧桑的“老人”,全没了昔日茂密的树冠,只剩半截中空的树干,赫然露出泛白的躯体。
童年记忆里高大的老槐树,现在看起来大概1米多高,苍白、无力却又不甘执拗地立在那儿,仿佛只为了见证历史的变迁,等待念他的游子。
此后,我很长时间没有再回故乡。
2024年,受乡亲所邀我又回到家乡。正是重阳暖照的时候,心情格外舒爽。
“怎么路也好走了?”“路重修了,你没看见都是柏油路了?”是呀,路也变宽、变平整了,视野也开阔了。
我嘴里说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找寻曾经的老槐树。怎么回事?那浓绿如翠的树冠不就是已经“死”去的老槐树吗?“老槐树又活了!”妻子兴奋起来。
微风吹过,槐叶轻摇,老槐树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我情不自禁地手抚老槐树,恰如摸着自家老人皲裂但温暖的大手。
我仰头向树顶望去,原已干枯的树干竟从离地1米多的地方长出3根拳头般粗壮的新枝。新枝的主干又长出了茂密的树冠。
“槐荫树、槐荫树,请你开口讲话!”当我不由自主地用跑腔走调的越剧曲调唱出这句台词时禁不住笑了。
看到我兴奋的样子,妻子也笑了,笑得很开心!
责任编辑:曲绍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