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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乌冲突,各国都在寻找新的平衡点。
在俄乌冲突的背景下,作为对地缘政治因素高度敏感的行业,能源贸易承受着大国间的地缘博弈,引发了全球能源市场的持续动荡,在深刻影响全球能源贸易格局的同时,也重构着全球能源供给版图。新能源版图下,各国唯有变化,适应当前的能源市场潮流才是唯一的不变。
重新审视能源安全
冲突之下,能源作为战略资源对国家经济和安全的重要性日益凸显,如何确保能源安全供应,将成为越来越多国家发展战略中的优先目标。作为油气双料进口第一大国,优化调整国际能源合作方向、能源转型路径,以维护我国经济和能源安全尤为重要。
在能源战略专家赵磊看来,“保持能源供应多元化,减少国际变局对能源安全的冲击是重中之重。俄乌冲突暴露出欧盟国家对俄罗斯能源依赖的软肋。此举反映出在国际局势发生深刻变化、地区冲突加剧的情况下,国家能源供应的单一化必然导致自身能源安全和经济安全受到危害。”
这其中,置身能源危机中的欧洲最具代表性。实际上,自去年秋冬季开始,对俄罗斯天然气的“路径依赖”,就已经令欧盟熬过了一个难挨的寒冬。就在俄乌冲突爆发不久,3 月 8 日,欧盟委员会就发布了《欧洲廉价、安全、可持续能源联合行动》能源独立路线图,明确了 2030 年前摆脱对俄罗斯化石能源的依赖。根据该路线图,欧盟每年将从卡塔尔、埃及、西非等国多进口 5000 万立方米液化天然气。同时,扩大与阿塞拜疆、阿尔及利亚和挪威的管道天然气贸易,替代从俄罗斯进口的 1000 万立方米天然气。俄乌冲突后,不仅欧洲感受到了来自俄罗斯方面的安全压力,中亚国家在安全和制裁方面也恐触及自身经济和安全利益,因此很可能积极开展与西方国家合作,以实现外交突围。此前,欧盟为降低对俄罗斯管道天然气的过境依赖,积极开展与中亚和里海天然气跨境合作,分别建设了跨安纳托利亚管道项目和跨亚得里亚海管道项目。不排除欧盟和中亚国家将加速开展天然气管道跨境运输合作的可能。“欧洲国家将加大与中东、西非、中亚国家的能源合作。”赵磊说。
在这个过程中,作为油气对外依存度超过50%的中国来说,扩大同欧佩克、中亚、中东、拉美等主要能源供给地区的合作,在保障能源自由贸易方面与各国寻找共同利益,才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地区冲突和国际格局变化对我国经济和能源安全的冲击。
在黑龙江省社会科学院中俄关系副研究员曹宏志看来,巩固和深化与“一带一路”国家能源合作,逐步搭建起“一带一路”能源合作伙伴关系合作网络至关重要。中国需着力推动跨境管道天然气扩容增量,进一步深化与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俄罗斯等周边国家的天然气合作。加快推进中亚—中国天然气管道 D 线建设,有序推进中俄东线天然气进口规模稳步增长,推动远东线管道开工建设,依托中蒙俄经济走廊建设,适时开展中蒙俄天然气管道建设谈判。
值得注意的是,在美欧制裁的背景下,必然导致俄罗斯将欧洲部分产能逐渐转移到中国和东亚市场。俄罗斯将更多地依赖东亚地区能源市场的稳定性,同时俄罗斯也需要利用其他国家绕开美欧实施的金融制裁。如何对待俄罗斯也考验着各国的决策者。俄乌冲突期间,土耳其和印度态度暧昧。埃尔多安在乌克兰被泽连斯基奉为座上宾的同时,也博得了普京的信任,成了目前西方集团唯一能和普京说上话的国家领导人。而印度利用欧洲对俄实施能源制裁的契机,大肆以优惠价格从俄进口石油,再转手卖出,赚了个盆满钵满。
“俄罗斯与欧盟的‘决裂’让各国看到,当前要注意在能源供给中寻找战略平衡点,在提高自身能源安全的同时,要避免对他国油气形成依赖而遭到战略绑架。”曹宏志说。作为第二大油气消费国,我国必将成为美国和俄罗斯能源巨头争夺的市场,展开新的博弈。因此,我国也需要因势利导寻找战略平衡点,提升我国的能源安全。
降碳节奏悄然生变
冬天过后就是春天。过去的几十年间,几乎每一次能源危机都与战争相关。三次石油危机均对全球经济造成了巨大冲击,但石油危机所带来的正面影响也不容忽视—— 能源转型的进一步加速。1970 年代的石油危机导致能源效率、核能、太阳能和风能取得重大进展。第一次石油危机发生时,全球一次能源消费结构中,石油约占50%,随着之后历次石油危机和油价的上涨,在当前能源结构中,石油在一次能源的消费占比已下降至31%。今天的危机可能会产生类似的影响,并有助于加快向更清洁、更安全的能源未来转变。
5月18日,欧盟委员会披露新的能源计划《RE Power EU: Joint European action for more affordable, secure and sustainable energy》(简称“RE Power EU”)。计划发布总额约3000亿欧元的投资,在今后几年减少对俄罗斯化石燃料的依赖,并借机加快向清洁能源转型。“这也被认为是欧洲加速‘去俄化’的手段之一。”赵磊说。
一直以来,欧洲在践行绿色转型和应对气候变化方面表现得极为积极。2020年,欧盟提出了“2030年温室气体减排55%、2050年实现“碳中和”的宏伟目标。然而,俄乌冲突导致的能源危机,让欧洲许多国家不仅重拾已被抛弃的核电,甚至开始重新“拥抱”煤电。
欧盟早前公布的“绿色能源法案”,将天然气和核能一并列为“绿色能源”,一度引发了巨大争议。目前,捷克、法国、波兰、英国都在寻求新建核反应堆。在此之前,历来重视发展核电的俄罗斯自带强大的融资能力,一直是欧洲核电市场强有力的竞争者。值得一提的是,随着俄乌冲突的爆发,与莫斯科的一切商业交往都成了欧盟国家的“禁忌”,这使得美国的核电技术在欧洲有了想象空间。
与此同时,德国率先宣布将建立战略煤炭储备,意大利、法国、波兰和西班牙也相继表示将延缓煤电的退出,英国则更进一步,开始考虑新建燃煤电厂。欧盟委员会第一副主席蒂默曼斯甚至公开表示,欧盟各国在转向可再生能源之前,“可以在煤炭上停留更长时间”。放在俄乌冲突爆发前,类似的表态和行动出现在欧洲是不可想象的。
事实上,欧洲用能高碳化、碳排放量不降反升的苗头早已有之。据研究机构雷斯塔能源公布的数据,2021年,欧洲燃煤发电量同比增长18%,中断了自2012年以来的下降趋势。
对此,赵磊认为,当前形势下,欧洲国家为摆脱对俄能源依赖,不得已重启煤电,不利于全球能源转型和“碳中和”进程,属于一种无奈选择。但从总体趋势看,全球应对气候变化和加快能源转型是不可逆的大势,欧洲也不会“改弦更张”。
事实上,欧盟委员会已经将2030年可再生能源占比目标提升至45%,部分欧盟国家的可再生能源发展计划更为激进,其中,德国内阁已经通过了一揽子法案,计划将陆上风电和光伏发电能力提高约3倍,到2035年可再生能源占比达到100%,比德国此前制定的“100%实现绿电供应”计划时间整整提前了5年。奥地利、比利时、立陶宛、卢森堡和西班牙也联合建议欧盟,到2030年至少增加10亿千瓦光伏发电装机,到本世纪末建设至少7000万个太阳能屋顶。
美国政府刚刚将《降低通胀法案》付诸法律,推动了从太阳能、风能和电动汽车到碳捕获和氢能等一系列清洁能源技术的发展。该法案规定了3700亿美元的能源安全和气候变化投资,并有可能从私营部门调动更多的资金。
日本政府正在寻求通过其GX绿色转型计划重启和建造更多的核电站并扩展其他重要的低排放技术。中国每年增加的可再生能源和电动汽车数量继续打破纪录。印度刚刚朝着建立碳市场和提高建筑和电器的能源效率迈出了关键一步。
中国也在2020年提出“双碳”目标,完成“碳达峰”、“碳中和”的顶层设计,“碳达峰”、“碳中和”工作扎实有序推进,实现良好开局。
警惕化工行业的连锁反应
据公开数据,2021年俄罗斯占欧洲管道气进口份额为45.3%,如果北溪-1自此停运,预计2022年9~12月北溪管道供给减少20.1十亿立方米;2023年供给减少61.1十亿立方米。
也就是说,俄罗斯断供天然气,将造成欧盟地区化工产业的体系濒临崩溃,继而出现大面积的工业企业减停产。同时天然气价格高企也重创了欧洲经济,欧洲的化工品需求将会受到拖累,届时需要对供需双重减量进行重新评估。
欧洲作为全球第二大化工品生产基地,约占全球化工品销售额18%。其中,MDI占全球产能27%、TDI占全球产能25%,欧洲环氧丙烷产能占全球25%,维生素A占全球产能的49%,维生素E占全球产能的33%,蛋氨酸占全球产能30%,纯碱产能占全球的18%,轮胎出货量占全球20%,欧洲也为全球重要的农药生产基地。
“削减天然气需求对化工品供应的影响将是广泛且重大的,欧洲化工业40%以上的原料来自天然气,生产流程中所用能源的三分之一也依赖天然气。”宁晓说。也就是说,天然气价格高企,以天然气为原料的化工品生产无以为继,纷纷减产,那么影响最直接的是:甲醇和尿素。考虑我国尿素在出口层面的法检时间过长,价格高企导致的减产最直接的将是甲醇。
毫不夸张地说,欧洲化工在全球供应中扮演着中流砥柱的角色。倘若欧洲的供应出现问题,全球绝大部分化工产业的供不应求格局有望加剧。以中国为例,目前国内化工格局也在二级市场迅速出现攀升态势。
另外,欧洲需要削减更多的天然气化工需求,导致欧洲化工品供应减量,这将对各国上市的化工期货品种带来重大影响。按照它们在全球的比重进行排序,减量比例大的将依次是:纯碱、PVC、苯乙烯、PE、PP、纯苯等。
当下正值新旧能源切换之际,地缘政治冲突带来的将是天然气产业链及多个衍生产业链的原料供需关系彻底改变。更为可怕的是,能源危机加剧或将击垮目前的化工价格体系,全球化工产业链面临前所未有的打击和风险,新的供需关系也会衍生新的价格体系,化工品的全球格局和定价都将被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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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石杏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