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品油走私现象愈演愈烈，缉私却面临种种困境。

　　看，这就是缴获的香港“红油”。 供图/东方IC

　　“红白蓝”私入江湖

　　香港“红油”，台湾“蓝油”，以及来自东南亚的“白油”，沿着我国大陆漫长的海岸线偷偷潜入。

　　文/本刊记者 陈 躲

　　一场悬念紧张犹如好莱坞大片的海关缉私角逐，在2014年7月4日宣布了审判结果。

　　缉私焦点是一艘名叫“融海6号”的散货船。宁波海关发现，这艘船频繁往来于浙东沿海一带。原来，它的货舱已经被改装成油舱，还设置了暗舱和夹层等，摇身一变成了油轮。仅从外表看，根本无法看出这是一条具有千吨运载能力的走私油船。

　　在犯罪嫌疑人陈某看来，购买“融海6号”这艘200万元的小型货船，再花200多万元改装成走私专用船，绝对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果然，开始偷运成品油后，短短4个月时间，他们偷运的成品油案值就达到两亿元。不过，为此，他也付出了无期徒刑的惨重代价。

　　事实上，像陈某这样将走私成品油作为发家捷径的人还有不少。

　　成品油走私的巅峰时期，是在“厦门远华案”期间。1996—1998年三年间，他们共走私进口成品油450多万吨，是整个厦门关区同时期正常报关进口量的一倍多，几乎每三天就有一艘万吨级的走私油轮进入厦门港卸油。这450万吨走私油占据了国内成品油市场的三分之一，极大地撼动了成品油市场。当时正值低油价和金融危机，几方面因素作用下，石油石化企业陷入困境，情况非常严重。正因为此，时任国家主席江泽民亲自参加“全国打击走私工作会议”，反映了对这个问题的极度重视。

　　外逃的赖昌星已经回国接受审判，然而沿海的走私油并没有销声匿迹。不得不承认，现今我国成品油的走私方式、来源、工具、区域等有了巨大的变化，中国海关在打击成品油走私问题上所面临的局面比以往更为复杂。

　　红油蓝油和白油

　　记者对近十年来公开报道的成品油走私案件进行了统计，发现近几年海关缉私部门查处的成品油走私案，涉及的沿海水域十分宽广。

　　广西省，地处祖国边陲，陆地边界线1020公里，有8个县与越南接壤，海岸线有1595公里，仅防城港一座城市所辖的海岸线就有500多公里。复杂的形势让中越边境的北仑河流域、北部湾的广西海域，成为走私者的主要活动区域。

　　广东省的粤西、粤东和珠江口历来是走私的重点区域，其中以惠东、陆丰和雷州三个城市为代表。据广东海关提供的数据，仅2014年1至5月份，就查获近1万吨走私油。

　　福建省走私、贩私活动比较突出的区域，有南部闽粤交界海域、北部闽浙交界海域、中部的湄洲湾和围头湾海域，而地处湄洲湾和围头湾之间的石狮、惠安县则是走私的“重灾区”。近3年来，福州海关共查获海上成品油走私案22起，查扣成品油3312.45吨，涉案金额约2648.4万元。

　　那么，走私油的来源是哪里呢?

　　“目前，我国大陆成品油走私的来源有三个。一是借助地缘优势，从中国香港和台湾地区，以及越南进入沿海沿边地区的‘红油’、‘蓝油’和越南柴油。二是通过国际贸易从东南亚成品油市场上获得的成品油，其中以新加坡最甚。三是诸多国际运输公司的往返油轮利用在我国港口停泊的机会提供部分成品油。”供职于某成品油企业经营管理处的叶浩(化名)说。

　　叶浩1998年开始专门配合当地海关打击走私油活动。在他看来，正是这三种成品油的源头决定了我国成品油走私的热点水域。

　　广东成品油走私历来以“红油”为主。“红油”是香港地区专用的添加红色染色剂的免税柴油。其走私工具主要是港澳流动渔船。

　　台湾海峡中线东侧水域和闽粤交界水域，则是台湾“蓝油”的天下。“蓝油”是台湾补贴的渔业用油，由于当地石油公司在油中注入了蓝色的添加剂，所以俗称“蓝油”。

　　北部湾中越交界水域走私的成品油，主要是来自越南的柴油。由于中国与越南还有领土接壤，这个地区的成品油走私还延伸到了陆路。

　　中国香港的“红油”和中国台湾的“蓝油”，以及越南柴油虽然都能借助地缘优势迅速被油贩子偷运入境，但是每次的数量不是很多，且因加了添加剂容易被海关查处，因此现在走私分子主要走私来自东南亚成品油市场的“白油”。境外走私分子在公海停泊几千吨级的大型油轮，再由小型船只过驳上岸。走私白油执法部门较难甄别，不仅降低了走私分子被查获的风险，而且直接进入了社会油站，加快了走私油的周转。

　　在浙江、福建等沿海省份，还存在一批披着正当贸易进口外衣的贸易公司。这些公司中很多在新加坡设有分公司或者办事处，一边从事合法贸易，一边暗箱运作成品油走私。与上述两个油源相比，油轮运输公司的往返油轮与停泊在码头的油贩里应外合卸油所提供的成品油数量是最低的。这是一种新兴的走私方式，直到最近几年才出现。

　　“蚂蚁搬家”的运油方式

　　“1998年打私风暴后，海关加强了对大、中型船舶的监管，大规模走私趋于消失，海上走私向小型化方向转化。走私集团利用化整为零的手法，组织众多小型船只走私成品油。”另一家石油公司业务部主任吴满(化名)表示。这种走私方法被缉私干警们称为“蚂蚁搬家”。

　　在公海，海关没有执法权。油贩子们就先用大吨位如3万吨级如的船舶将成品油运至边境的公海水域，然后由1000-5000吨级的油船分装至福建、粤东的一些油库，再通过陆地油罐车运输至惠州、深圳等地，并向江西、湖南等省份蔓延。也有一些几百吨级的小油船通过水路将油送至广东各地。

　　“这种走私方式，油贩子都会提前联系好买家。油一上岸就被买家运到各个城市，进行消化。”吴满说。

　　不足百吨级别的小船，被习惯地称之为“蚁船”。比“蚁船”大一些的千吨级走私油轮被叫作“中巴”，比“中巴”更大的万吨级油轮则被称为“大象”。走私油通过“中巴”从“大象”转驳到“蚁船”上，然后再被偷运上岸，共同构成了一条海上成品油走私的运输线。

　　“相比之前的大油轮一次性走私成品油，‘蚂蚁搬家’可以逃避打击。它最显著的特点是散，一般从非设关地分散走私进口，海关被迫以‘散’对‘散’。他们以游击战、疲劳战、消耗战战术对付缉私，常常让缉私工作陷入被动局面，费大力气抓回‘小蚂蚁’走私船，案值却较低，而办案程序的各个环节又不能省，人力、物力、财力消耗巨大。而对于‘油贩子’来说，损失的只是一艘‘小蚂蚁’。”吴满说。

　　这些显著的优势让“蚂蚁搬家”的手段在珠三角水域出现后，迅速蔓延至广西、海南、福建、浙江等沿海省(区)，甚至可以说长江口以南的沿海水域都被这种成品油走私方式“攻陷”。在巨额利益的诱惑下，一些地方甚至出现了“渔船打油不打鱼、货船运油不运货”的情景。

　　走私油的市场

　　走私的成品油会被运往多个城市。以广东省为例，其是全国最大的成品油消费市场，与中国香港和台湾、越南等传统走私源头紧邻，拥有3000多公里的大陆海岸线和国内最为密集的高速公路网，是成品油走私的高发地区之一。

　　广东成品油走私活跃的地区主要集中在粤东和汕尾地区、靠近港澳的深圳和珠海等珠三角区域。尤以粤东、汕尾为甚，地缘偏远，毗邻中国台湾和香港，接连珠三角，两地海域滩涂众多，港湾码头星罗棋布，海岸线长达1100多公里，有利于成品油走私的接驳偷卸。再加上国道省道高速公路贯穿其中，海陆交通四通八达，更有利于成品油走私的转运转销。独特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成为广东成品油走私的活跃地区。

　　由于粤东、汕尾等沿海地区滩涂点众多，往往一片海域一个港湾就有多处偷卸点，加上绵长的海岸线，使得成品油走私活动呈现线长点多面广的特点。加上走私成品油接驳偷卸点容易选择，对于码头的要求非常低，只要潮水合适油管一接就可以实施偷卸接驳上岸。所以，成品油走私可以不断转移地点、变动偷卸地，上油点多且活跃。

　　而这些走私油的“客户”在哪里呢?叶浩介绍，走私油用户主要集中在乡镇中小型生产企业、海上渔业用油、偏远加油站等。由于走私油价格低并且送货上门，生产企业又是自用，存放在自己的厂区内，外人难以察觉。

　　走私油的大量流入，还催生了广东省无数无牌黑油点。近几年，广东省部分地区私设油罐、加油机以及非法改装流动加油车等不规范经营行为日渐增多，非标油、调和油、走私油活跃，存在较大的安全和数质量隐患，扰乱了正常的成品油市场秩序。

　　叶浩的同事王双(化名)告诉记者，之前他们加油站附近有个生猪屠宰场，屠宰场的最里面有个类似物流仓库的铁房子，打开铁房子的门，运输车再往里走就能加油，也就是俗称的黑油点。

　　“之前我们这个加油站一天销油13吨，自从该黑油点存在后，迅速变成了一天9吨。” 王双无奈地说。

　　油站的工作人员曾经以看猪买家的身份去屠宰场，被赶了出来。等他们打算再去一次的时候，那个黑油点已经不在了。“转移”的原因非常戏剧化，是因为卫生局要检查屠宰场，吓跑了这些“惊弓之鸟”。

　　“其实那个是固定点，还算比较好抓。广州更多的还是流动点。黑油点有没有转移看我们油站的销量就行，油站的销量一上升，肯定是附近的黑油点转移了。”王双笑了笑说。

　　目前，广东省黑油点主要有两类。一是以流动加油船、加油车为主。主要是各港口、码头和货场(停车场)非法流动加油船(车)流动，为渔船、货船、工程船、货柜车等提供加油服务。这类黑油点主要集中在深圳、东莞和珠海等地区，价格在5.8～6.00元/升，比市场价低0.2～0.4元/升(300～500元/吨)。二是栖身于公路边的非法加油站、修车档、货场(停车场)和士多店，直接为车辆加油。这类黑油点主要集中在汕尾和粤东等地区的国道、省道上，价格为6.1元/升左右，比市场价格低600元/吨左右。

　　“这些黑油点无牌无照，不仅偷税漏税，而且低价销售，造成主营正规经营单位油站销量大幅下降，政府税源流失。另外，黑油点低价格吸引广大物流运输车辆加油，但在数量上缺斤少量、质量上以次充好，增加了车辆保养维护成本，损害了物流运输企业和司机利益，不利于物流运输行业健康良性发展。”广州海关缉私人员陈强(化名)说。

　　未来走私趋势

　　“只要差价摆在这儿，走私分子肯定就会想尽办法钻空子。因为海岸线很长，上岸一二个小时就可以将油抽光，执法部门不可能派这么多人在海岸线守着，等他们得到消息赶过去时人都走光了。”叶浩表示。

　　走私成本不高、发家致富迅速，还能上下一条龙，怪不得成品油走私屡禁不绝。迹象表明，成品油走私有从粤东、汕尾向珠江口和粤西转移的趋势，且有从南往北转移的趋势。

　　“别看北方离成品油走私的源头比较远，只要南方沿海各省打击得严，成品油走私肯定将向北方转移，这是规律。”辽宁省本溪市政府办公厅综合六处处长沈朝斌，多年来一直负责当地打私工作。他表示，目前成品油走私出现新动态，以前多在长江口以南发生的成品油走私活动已经出现北上趋势，现在北方的成品油走私形势也不容乐观。

　　沈朝斌所说并非没有依据。近年来，辽宁省的海关缉私部门在“飓风”和“国门利剑”两个打击成品油走私的专项行动中查处了多起成品油走私案件，涉及营口、大连和丹东这三个地区。而这三个地区正好由北至南覆盖了整个辽宁沿海水域。

　　以本溪为例，这几年正好处在经济转型时期，很多企业在转轨、倒闭或“放飞”，一些产业转移和淘汰落后产能腾出的偏远地区的厂房。由于没有及时进行改造，造成闲置，容易被一些不法分子用来储存走私的成品油，并伺机运往内地市场销售。

　　责任编辑：刘淑菊

　　缘何屡禁不绝?

　　

         即使抓到了“白油”，也很难定罪。总不能仅凭柴油硫含量超标就认定是走私油吧?

　　文/本刊记者 陈 躲

　　如今，走私成品油现象愈演愈烈，且操作模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将缉私难度提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广州海关工作人员陈强(化名)告诉记者，以前的“红油”走私能抓到十分之一，而如今“白油”走私能抓到三十分之一就算走运。

　　国家对成品油走私的打击手段一直十分严厉，为何成品油走私屡禁不止?

　　巨额利润的诱惑

　　近年来，受国际原油价格飙升的影响，中国大陆地区成品油价格涨幅较大。中国香港和台湾等地为鼓励渔业生产和减轻渔民负担，给生产的渔船提供了免税的“红油”、“蓝油”，将补贴以低油价的形式体现。“红油”、“蓝油”价格一般比中国大陆柴油价格低。福建媒体曾经做过这样的计算，“蓝油”走私在扣除各类费用后，每吨净利润可以达到 500元以上，以单航次可运载成品油100吨的船为例，单航次非法净利润超过5万元。这样一个月下来，单艘船的非法利润可达100万元以上。

　　两地柴油价格差是成品油走私的“死穴”，走私活动随着原油价差的变化而变化。

　　“每吨差价500元，是走私活动活跃与收敛的临界点。”供职于某成品油企业的叶浩(化名)告诉记者。只要源头油价与内地市场油价达到500元人民币差价，走私分子就有利可图。价差越大，走私活动越活跃。

　　目前，香港“红油”价格在5700元/吨左右，与广东0号柴油市场价格7500元/吨左右差价将近2000元，走私分子从中赚取1000元，剩下的1000元被市场消化。而历史上最高差价曾达到2500元/吨。

　　另外，深圳还存在一种由香港货柜车司机带入境来分散销售的走私油。香港站场柴油比国内便宜1元钱左右。以装载1000升柴油的货柜车为例，单次可在“黑油点”倒卖800升左右。一天往返两次，一名司机一天可走私柴油1600升左右，最高可获利800-1000元人民币。

　　售油方式隐蔽

　　在广州，有个不为众人所知的“接头暗号”。在一些垃圾点的旁边，如果看到挂着个油罐就表明这个地方可以加油。

　　一私家车主楚君(化名)就曾看到周边地区有个铁皮屋上面挂了个油罐。他发现不少大巴车往返其中觉得奇怪，就去留意了一下。但是，铁皮屋只有大巴车能进，开着小汽车的楚君无法进入，反而被铁皮屋外的人察觉遭到驱赶。

　　“即使他发现那里有油也没用，对方可以称是储存的油品。柴油是可以储存的，只要不出售就不算违法，除非能抓到现行，否则很难定罪。这些油贩子警惕性非常强，稍有风吹草动就撤离了。”叶浩的同事王双(化名)告诉记者。

　　“不过现在执法部门的打击力度加大了不少，之前打一次停两个月，现在都在持续性地打击，致使广州这块的黑油点有所收敛。”他补充道。

　　珠江口环香港水域以及广东省内的非设关码头附近水域，主要偷运来自香港的成品油，也是成品油“蚂蚁搬家”式走私方式的“发源地”。

　　今年3月中旬，深圳海关发现了一些粤港两地牌货车在没有运载任何货物的情况下，一天之内不计成本频繁进出境，而且入境后直接进入港口或物流货场，只作短暂停留后随即再次出境。

　　经过近1个月的连续蹲点守候，缉私部门排查出市内10多个非法收油点，并摸清了收油点的工作规律和粤港两地牌货车的走私路线及卸油规律。

　　他们在某停车场发现了一个收油点。该收油点十分隐蔽，油罐藏在一个上锁的集装箱里面，加油机则在集装箱后面，加油机旁边是一排木板搭建的矮墙，墙上开了一道门，外面就是一条小路。加油的车辆只需停在小路上便可进行加油，而站在停车场内很难发现。缉私人员还发现，加油机上显示，销售的走私柴油为每升6.4元，远远低于市场上每升7.48元的价格。现场附近的单据显示，收购走私柴油的价格为每升5.85元。

　　“这次深圳海关进行了很大力度的清理，效果不错。之前的这种打击也有，但都是缴个罚款了事。但这次把人抓了，货物没收了，估计香港的很多货柜车司机不敢再做这生意了，收油点估计也没人敢做了。”王双表示。

　　执法面临困境

　　外逃的赖昌星已经回国，然而沿海的走私油并没有销声匿迹。 供图/CFP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虽然“红油”价格差大，但容易被海关查处。当然，经过一定的手段后“红油”能够脱色。但其跟国内柴油相比，终是多了种叫“醌茜”的添加剂，海关一检验便能检测出来，将走私分子定罪。因此，2012年开始，“红油”走私逐渐减少，“白油”走私呈直线上升。

　　叶浩告诉记者，相对“红油”的容易检测，白油就复杂多了。2011年开始，他们就其收取的“罚没油白油”样本进行多次检验，分析与国内柴油的区别得出的结论是：“白油”仅硫含量比国内硫含量要高，是500～2000ppm ，而国内国Ⅲ柴油的最低要求是350ppm。除此之外，其他指标基本上一样。

　　“对于石化行业来讲还算容易分辨，但对于执法部门而言检测硫含量是比较难的。” 叶浩说。

　　1989年，国务院、海关总署下文表示“红油”走私可以定罪。但是，对目前走私的“白油”没有具体的标准。

　　“不能仅凭柴油硫含量超标就认定是走私油。海关即使抓到了这种走私油，也存在很多要退货或面临被别人反诉的执法风险。这在一定程度也影响了他们的执法积极性。”叶浩说。

　　“我们2012年开始，抓获的红油走私船基本是100吨以内，而白油1000多吨到三四千吨的船都抓获过。因为走私白油风险的降低，这个趋势会越来越明显。”广州海关工作人员陈强告诉记者。

　　2013年3月12日，位于珠海市香洲区福溪村的走私油库发生火灾并爆炸。供图/CFP

　　根据我国刑法第一百五十三条规定，对走私普通货物、物品罪，根据偷逃应缴税额进行处罚。而走私犯罪起刑点为偷逃税款5万元人民币，以此计算，走私成品油必须达到80多吨才能构成走私犯罪，否则只能进行行政处罚。

　　“虽然刚刚说的那种趋势会越来越明显，但目前大部分不法分子每次走私数量少则七八吨，多则六七十吨，绝不超过警戒线。即使被查处、处罚过后，走私分子又会继续进行走私活动。这种化整为零的走私方法，很难得到有效打击。”陈强说。

　　“此外，由于沿海的监控无法延伸到海面，导致利用船只在海上进行走私活动难以预防。再加上一些走私分子使用的快艇和通信工具比缉私工具先进，打击海上走私活动较为困难。”他补充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记者从王双口中得知，现在成品油走私已集团化和专业化了。走私集团的内部分工日益细化。从境外购买、海上运输、陆路运载、市场销售等环节，从负责联系、资金、看水、打点关系等事项均有专人负责，分段负责，日渐形成规模化流线型运作，给执法部门打击油品走私增加了难度。另外，走私团伙背景日趋复杂，一些走私团伙与“黑社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甚至是“黑社会”人员直接参与走私。

　　“这种油一旦上岸出库，就很难打击了。因为他们有所有的合法凭证，走私分子对整个流程非常清楚，具体环节需要哪些具体的手续。这个油一出库，该油库的经营者就已经买好了所有进项的发票，账面上有进有出，即使路上有交警检查，他们也能说出这油是从哪个油库提出的，有单有据。”王双表示。

　　从公海运过来的走私油，解决起来就更麻烦了。他们在公海装卸油是没法抓的，那么，从公海进入领海，边防去不去抓?这需要海关、边防等多个部门的协作，有时甚至掺杂某些利益关系。

　　叶浩认为，最有效的打击走私办法就是国内炼厂添加一种比较容易鉴别出来的物质，区分海外成品油。这样一来，执法部门就可以很快地鉴别出来，以提高执法效率。

　　责任编辑：刘淑菊

　　用市场的手打击走私油

　　文/本刊记者 石杏茹

　　有50%的利润,就会铤而走险;为了100%的利润,就敢践踏人间一切法律;有300%以上的利润，敢犯任何罪行——马克思对资本的判断同样适用于走私以及走私油。

　　有人说：“哪里有边境，哪里就有走私油。”此言不虚。因为境内外成品油差价大，国内需求高，成品油走私活动在我国大范围内屡禁不止。

　　海岸线比较长的省份，无疑是走私油活动比较猖獗的地区。2012年，本刊记者在广西做过调研。以崇左地区为例，2011年一季度，当地成品油市场走私油销售620吨，2012年涨到810吨，比上年增加30%。2012年全年，玉林地区走私油大概占中石化广西玉林分公司零售配送板块销量的30%到40%。

　　成品油定价机制调整后，这两年广西地区走私油形势并没有好转，钦州、北海一带反而越演愈烈。据了解，目前钦州北海两地中石油、中石化两大石油公司加起来大约占据成品油市场份额的35%。其他65%除小部分来自社会单位外，其余来路不明。

　　原因何在?

　　中国石油广西销售分公司的一名内部人士说：“虽然我们的油价基本与国际油价涨跌同步，但是我国油价的‘基数’大。我国成品油价格基数大的重要原因是计入成品油价格中的税费比较重。”

　　从原油开采到加工冶炼再到终端销售这三个环节，石油企业都要重复缴纳各种名目的税费。总体核算下来，我国的成品油价格中，税费占去了约1/3。

　　可以说，要解决境内外成品油价格差距的问题除了大力开发替代能源外，还得寄希望于我国整体税费改革，能否免掉部分重复征收的税费。

　　在暂时无法缩短或者消灭境内外成品油价差的情况下，对成品油走私，海关、边防的一线拦截只能起一时的作用，但很快就会“春风吹又生”，打击成品油走私还需要从市场层面着手。

　　大量的走私油要进入销售渠道，往往需要借助小炼油厂、个体油库和私人加油站。如果能加大对这些流通环节的监督力度，严查油品的来源，走私油流向市场的渠道被卡断了，犯罪分子就无利可图了，走私活动自然就会大幅减少。

　　对于已经流入成品油市场的走私油，也要用市场的手进行打击。一些油贩子为了售卖走私油，往往以中石油、中石化下属企业的名义，大部分客户对中石油、中石化的了解仅限于标识、地址等。油贩子再列出送货上门、送油罐以及价格优惠等种种有利条件，对价格比较敏感的客户很难不被吸引。这一方面需要成品油销售企业加大对走私油与正规油品质量区别的宣贯，以正视听。另一方面要提高企业服务水平，扩大送货上门的范围。当消费者对成品油的成色或者真伪有了明确判断，对走私油带来的危险有了充分了解后，在一定的价格区间内，选择的天平自然会向正规油品倾斜。

　　走私油还有一部分是从海上直接流入消费者手中。我国海岸线长且内河水系发达，水上加油的市场需求很大，但这部分需求以前主要依赖“非标油”与走私油。从已经查获的案例看，许多走私油的窝点就是一座座隐蔽的水上“加油站”，走私分子在河道附近悄悄向周边经过的渔船兜售走私油。正规加油站如果完全占领水上市场，走私油自然找不到滋生的温床。

　　责任编辑：刘淑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