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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油工业的首支女子钻井队
2015年03月19日 15:39   来源于:中国石油石化   作者:侯瑞宁   打印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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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吉林油田女子钻井队从成立到退出历史舞台,钻进尺度相当于20个珠穆朗玛峰!

  ○文/本刊记者 侯瑞宁

  当孟宪茹翻开45年前的一幅幅照片时,如果不是旁边缀着名字,她差点对不上26位女队友的名号:一张张怒放的笑脸,一个个飒爽的英姿,或在接单根,或在下套管,或是在钻塔前挥洒汗水,或是为庆功合影留念……

  作为全国第一支女子钻井队,孟宪茹所在的吉林油田女子钻井队曾创下不俗成绩,被称为石油战线上的“红色娘子军”,屡屡见诸各大报端;在她们的示范效应下,其他油田也陆续成立了女子钻井队,当时成为中国石油工业战线上一道独特的风景。

  曾经风华正茂,如今华发满头。在人生旅途上,孟宪茹和队友们结婚生子、含饴弄孙,经历了人世的喜乐哀愁,看过了诸多风景,现今一切都能视之淡然。然而,在吉林油田女子钻井队的那几年,始终被一次次地回放、一次次地讲述,浸透在她和她们独一无二的人生里。

  世界第一支女子钻井队

“不爱红妆不言愁,女子钻井青史留。”(供图/吉林油田)

  吉林油田女子钻井队——“中国乃至世界第一支女子钻井队”,仅这一个标签就可以演绎出许多故事。

  这个故事里面,孟宪茹是最早出场的27位主角之一。

  上世纪60年代末,扶余油矿(吉林油田前身)找到了可观的油气储量,准备马上开采,以解决国家原油供应不足的状况。1970年,吉林开始了油田开发大会战,称之为“七零会战”,油矿被命名为“七零油田”。同年,中专毕业后,孟宪茹和几位女同学被分配到扶余油矿在大钻进行实习。

  “她们的到来为钻井生产增添了新鲜气氛,也使我产生了成立女子钻井队的想法。我把这想法拿到班子会上一讨论,得到了班子成员的赞同,也得到了上级的批准。”时任扶余油矿钻井大队主要领导曹长信多年以后谈及当初这样说,“消息一传开,二十几名女青年积极报名。就这样,第一支女子钻井队成立了。”时间是1970年3月23日。

  过往的历史总是被轻描淡写,其实在历史的当下曾争议暗涌。业内人士都知道,在石油勘探开发所有工序里,钻井是最辛苦的工作,没有之一:常年在野外,风餐露宿、日晒雨淋是工作常态;钻井是重体力活,仅一袋泥浆上百斤,一口固井需要上百袋泥浆,得一趟趟地人拉肩扛,更别说扛钻具、扛套管;钻井是和泥渣、泥浆、原油打交道,属于最脏的活儿,永远没有干净的时候……对于十七八岁的少女来说,她们爱美的天性能忍受这些吗?她们柔弱的肩膀能扛得起这些吗?

  “不是我轻视‘半边天’的作用,咱总要考虑钻井工人的特殊性!你是老司钻,知道得最清,这野外作业女孩子怎能适应?”在作家任彦芳《钻塔上的青春》这首长诗里,生动地描写了这一争议。

  然而,特殊的历史时期,全国上下正处于火热的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在时代激情感染下,这些女工高喊着“时代不同了,男女都一样”,高喊着“蓝天当被地当席,狂风呼啸我乘凉”,开始书写不一样的钻井人生。

  钻透20座珠穆朗玛峰

  女子钻井队没有让人失望。

  1970年4月5日,女子钻井队第一口井开钻,首战告捷,只用了4天。她们认为这是为中国妇女争了口气,于是把这口井称作“争气井”。同年7月,她们又仅用19个小时打出了一口“三一井”。

  “你知道什么是‘三一井’吗?”孟宪茹问记者,随后又自答道,“就是一个班、一部钻头、一口井。”她脸上带着笑意,眼里冒着星光。很显然,这是一份荣耀。

  更好的成绩接踵而来。女子钻井队建队第一年,用9个月时间打井35口;第二年打井61口,次年打井106口井。仅在初建的5年里,女队就打了300多口井,进尺16万米,相当于旧中国42年钻井进尺总数的2.3倍。更有好事儿者统计,吉林油田女队从成立到1979年4月退出历史舞台,钻进18万多米,相当于钻透了20座珠穆朗玛峰!

  在成绩取得初期,各项荣誉接踵而来:在中共十次代表大会和中共十一次代表大会上,该队两位代表分别参加;该队被吉林省和石油部评为先进集体;全国石油系统的人都来这儿参观学习;反映她们生活的长篇叙事诗《钻塔上的青春》和连环画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和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并介绍到国外,发行几十万册,遍布全国,并改编成广播剧在全国各电台播放……

  声名远扬的吉林油田女子钻井队,引来其他油田的效仿。1971年年底,四川油田成立女子钻井队;1975年11月21日,辽河石油勘探局成立女子钻井队;江汉油田、大庆油田、华北油田、胜利油田等女子钻井队相继成立。一时间,女子钻井队成为石油工业战线上最独特的风景。

  一位男性石油工人曾在博客里这样写道:女钻工是爱美的,配发的工作服经她们一改动,就变得漂亮又合体,如果再加上露出的鲜艳的毛衣、衬衣领子,那简直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这批女钻工工作、生活在我们中间,就像一泓碧水,荡涤我们征尘的疲惫;像几缕清风,拂去我们失意的烦恼,也使我们相对枯燥的钻工生活增添了一抹亮色。

  生死之搏

  女子钻井队经历过鲜花与掌声,也经历过生死之搏。

  孟宪茹至今清楚地记得,1970年10月的一天,女队在八家子打“中24井”的情景。起初,开钻非常顺利,一天就打到390米,眼看就快完钻了,钻具断了!正当她们要下钻打捞时,听到井下“扑通扑通”的响声。“不好,这是井喷的信号!”她们加快速度下钻,同时加大泥浆比重试图压住井下气流。可是,这口井处于注水井和压力高产井之间,地层压力大,泥浆没有压住强大的气流,井喷还是发生了!气流带着泥浆呼啸着冲出井口,直喷到18米的二层平台上,又铺天盖地地落到井台钻机上!

  事故来得太突然,如果不及时处理就有埋钻、毁井的危险。“这时有人主张把我们撤下去,事故由男队来处理。”时任女子钻井队队长国荣回忆说,“面对危险,我们没有退缩,而是勇敢地站在钻台上紧急下钻打捞钻具。”原油和天然气夹带着泥浆,喷得她们睁不开眼,薰得她们头昏恶心,一个个被喷成了“油人”;钻台上,她们站在厚厚的原油里,冒着油雨,顶着气浪,一边下钻,一边清除钻台上的原油;钻台下,她们把一袋袋重晶石粉倒进水箱里,马上用手搅拌,不管刺骨的疼痛;下钻接管线时,手被泥沙打破,冒着血丝,也没有人顾这些。经过几十个小时的奋战,钻具造上了扣,循环泥浆固住了井壁,井喷终于被制服了。

  她们战胜井喷的情景,深深地感动了村庄附近的老乡。老乡烧来热水帮女工清洗脸上身上的原油和泥浆。一位50多岁的大娘用舌头把女工们眼睛里的泥渣和原油一点点舔了出来。

  如果说这是一次惊险的经历,那么从18米高的井架上摔下来造成重工伤的罗美丽,以及因为小绞车钢丝绳缠绕在方钻杆上,造成严重脑震荡和脑外伤的黄宝琴都因为安全问题影响了她们的人生轨迹。

  活生生的现实告诉她们,对于钻井队而言,进尺重要,速度重要,安全更重要。为了保证安全,女队第一任男指导员王财林对带班师傅们进行严格管理,组织技术大练兵。从上岗前安全教育到班后总结会,将上班的装束,戴安全帽,穿工作鞋,讲内外钳在钻台上操作的每一个动作,如何用打叉、怎样拉猫头,将井架工如何安全攀井架,安全带怎样系……

  女队员不仅重视课程教授,而且重视自我学习,因为要和男队员一比高下不能输。在女队队长国荣的记忆里,从女队的第一批司钻开始,就很重视司钻技术水平和组织恒产能力的提高,不断选拔和培养骨干,形成了全队努力学习技术的风气。

  就这样,她们在跌跌撞撞、不断学习中迅速成长起来。

  1979年4月,历时9年零27天,“女子钻井队在完成自己的历史使命”后退出了历史舞台。

  钻塔依旧江水悠悠

  几年前,展现中国石油工业发展史的电视剧《奠基者》上演,孟宪茹边看边给身边的外孙说,看,这就是姥姥当年工作的场景。天真的外孙看到石油工人吃草根、啃树皮便问:“姥姥,你们为什么不吃肯德基?”

  这句无忌童言,让孟宪茹笑了好几年。如今的孩子对于那个时代实在陌生,虽然它并不遥远。在孟宪茹的脑海里,就像发生在昨天一般。

  “我们早上吃窝窝头,就咸菜。有一次,我一顿吃了8个馒头。”谈起这个数儿,孟宪茹啧啧称奇,“当时那么瘦,都不知道吃哪儿去了?”“别看她们是女同志,可是上百斤的水泥袋胳膊一夹就走了。厉害着呐。”孟宪茹的丈夫在一旁补充道,似乎是在解释那“8个馒头”的确发挥了作用。

  业内人士都知道,钻井工作又苦又累又危险,生活条件极为艰苦。曾在女子钻井队工作过两年的曾宪周回忆说,当时每月二三十元的工资收入,勉强维持自己的生活必需,没有加班费,没有奖金,口粮也是按量供给,一个月仅有的几斤细粮只能节假日时用。衣食住行十分清苦。上千人在一个食堂排队买饭,上井时带上一个窝窝头和一点咸菜,饿了就啃几口,渴了就只能喝打井用的大罐里的水。穿的是粗布工作服,上井时穿的工作服不能经常洗,有人编成顺口溜:“远看像呢子,近看像料子,放在地下招耗子,拿到床上招跳蚤。”

  艰苦的环境磨炼了她们的意志,甚至成为她们教育女子的素材。罗美丽就经常拿以前“说事儿”。她的孩子上班后遇到些困难和挫折,闹点小情绪,她会一方面听孩子讲帮他分析,一方面用女队的经历来激励他:讲女队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气温下抢进度,刨冰端水稀释泥浆的情景;讲起下钻时,钻杆里的泥浆从头到脚喷下来,棉裤冻得打不过弯来儿,到火盆上烤,热气熏得两腿难受的感觉。“总之,在女队工作的艰苦历史是我们的财富。有了女队的经历,什么样的困难都不在话下。女队精神伴我一生。”罗美丽说。

  更让人钦佩的是,这群做过特殊贡献的女钻井工,在离开后都没有要求过特殊待遇或者好处,甚至是受重工伤的罗美丽和黄宝琴。她们靠着顽强拼搏的女队精神生活、工作,展现个人的才能与人生价值。

  而今,她们都到了做奶奶的年龄。除了哄哄孙子外,孟宪茹喜欢做各种手工活儿,比如缝制整理袋、织织毛衣;罗美丽喜欢画些国画……她们还会偶尔聚在一起,诉说当年。

  不过,人生况味更加复杂。正如故地重游后,女子钻井队队员赵恩生在《忆秦娥·重登钻塔有感》中写的那样:“艳阳秋,松原山水故地游。故地游,钻探依旧,江水悠悠。不爱红妆不言愁,女子钻井青史留。青史留,容颜不再,霜染额头。”

  责任编辑:侯瑞宁

  znhouruinin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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