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首富霍多科夫斯基被俄法院裁定侵吞公司利益和洗钱罪名遭判刑锒铛入狱，2013年被特赦。

　　文/狄长海

　　“放下武器，否则我们开枪了!”2003年10月25日，武装政府人员冲进了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在诺瓦斯别克机场加油的私人飞机，逮捕了他，然后飞回莫斯科，把这位年轻、富有、英俊、像摇滚明星一样受欢迎的企业家丢进了“臭名昭著、人满为患”的马托斯卡亚·梯史纳监狱8人一间的牢房中，罪名是“商业诈骗、偷漏税款、谋杀以及侵占国家资产”。

　　根本无须争论这些罪名是否成立，在转轨时期的社会，获得财富的方法可能是一种合法的手段对应着一千种非法的手段。

　　世纪大拍卖

昔为座上客，今为阶下囚。图1右、图2中为霍多尔科夫斯基。

　　霍多尔科夫斯基最初的人生理想是一个典型的苏联梦：小的时候，他的目标是有朝一日能够爬到苏联工业体系的最高层，成为一个人人羡慕的工厂红色经理。后来，在门捷列夫化工学院学习期间，霍多尔科夫斯基在学校的共青团供职。他将共青团变成了一个商业组织，风风火火地开展商业活动。随后他改行做进口电脑和软件贸易，并在20世纪80年代末期成立了一家名叫梅纳特帕的银行。不久，梅纳特帕银行便获得政府批准，被选作为政府保管资金账户的商业银行。

　　很快，霍多尔科夫斯基便觉得石油业比银行业前景更好。他的时机也刚刚好。1995年，俄罗斯政府急需资金。为解燃眉之急，俄罗斯政府和一些新兴商人联合推出了一项名为“贷转股”的计划。通过这项计划，商人把钱贷给俄罗斯政府，并以极低的价格获得石油及其他公司的股票作为抵押。一旦政府在贷款上违约，这部分股权则变成放款人的财产，放款的商人于是就会获得这些新公司的控制权;政府则靠着获得的短期资金，保持其在1996年“总统大选”之前正常运转。如此的资产私有化形式着实非同寻常。“贷转股”计划被人们称为“世纪大拍卖”，在历史上留下了永久的记忆。霍多尔科夫斯基凭借向俄罗斯政府提供的3.09亿美元贷款，获得了对尤科斯股份的控制权。

　　霍多尔科夫斯基着手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控制石油和资金。在此之前，石油和资金的流向十分混乱。他邀请西方油田服务公司进入俄罗斯，采取西方开发技术，而非苏联本土技术开发油田，这一举措大大提高了产量。随着财力和影响力的增强，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抱负也越发远大。然而，这一举措也在后来给他带来了麻烦。在他与俄罗斯政府发生冲突的时候，政府以此指控他违背了公认的、完善的“俄罗斯式”油田生产操作。

　　霍多尔科夫斯基1995年12月8日在拍卖中获得尤科斯公司。他获得这家掌握着俄罗斯近20%石油资源的公司，仅仅付出3.09亿美元。实际上，他根本不用掏这么多银子，因为那45%贷款换股所花的1.59亿美元出自他自己的银行。也难怪其竞争对手会抱怨“霍多尔科夫斯基是在用尤科斯的钱来购买尤科斯——他偷走了这家公司”。当时尤科斯估值为7亿美元，两年后尤科斯上市时的市值为70亿美元，最高时超过400亿美元。霍多尔科夫斯基进军石油业，成功转型成为俄罗斯最大的石油寡头之一。

　　卢克石油、苏尔古特和尤科斯，这三家公司组成了俄罗斯的三大石油企业。但它们绝不是俄罗斯仅有的石油企业，除此以外，还有国有的俄罗斯国营石油公司、六家“中小石油企业”以及一批归油区地方政府所有或支持的其他公司。尤科斯是第一批由新兴寡头经营的石油公司之一。这些寡头并非从石油行业起家，而是成长于易货经济时期的乱世枭雄。

　　开放俄罗斯

　　弗拉基米尔·普京2000年当选俄罗斯总统的时候，尤科斯的掌门人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即将成为俄罗斯最富有的人。人们眼里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是一位争强好胜和冷酷无情的企业家。但是，到了21世纪之初，他似乎开始重塑自身形象。他将三个时代的不同身份压缩于一身：冷酷的强盗资本家、推进现代化的企业家以及大慈善家。

　　霍多尔科夫斯基引进了西方技术，将尤科斯改造成为更加高效的公司;通过引入西方的公司治理模式，他带领公司成功在西方上市，极大地提高了尤科斯公司的价值，而他的个人财富也增长了数倍;通过成立“开放俄罗斯”慈善基金会，他成为俄罗斯最大的慈善家，为公民及人权组织提供支持。

　　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政治上的花费也广为人知。从花费的程度来讲，他几乎算得上一个传奇人物。最著名的就是他曾花重金确保俄罗斯杜马的代表在2003年5月的税收立法中按照他的意愿投票。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有自己的一套外交政策。他直接与中国协商一条石油管线的建造，这是一件具有重大战略意义的事情。普京对此持有非常不同的观点，而霍多尔科夫斯基则绕开克里姆林宫直接行事。在收购西伯利亚石油公司时，他动作极为迅速。这是一家全新的俄罗斯石油公司，如果能够将其收购，尤科斯很可能一举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石油公司。

　　立下新规矩

　　霍多尔科夫斯基同时与雪佛龙公司和埃克森美孚公司保持对话，商讨出售尤科斯的控制股权。石油是俄最重要的战略资产，而这项交易将让渡俄对很大一部分石油的控制权。这恰恰与普京在1999年撰写的论文中提出的原则背道而驰。

　　普京曾经是一名驻扎在东德德累斯顿市的克格勃军官。冷战结束后，普京回到家乡圣彼得堡，在市政府供职。当他为之效命的改革派市长被击败之后，担任副市长的普京随即也没了工作。屋漏偏逢连阴雨。他在郊区的住宅也被一场大火夷为平地。后来，他报考了圣彼得堡矿业学院，攻读博士学位。在此期间的学习生活，影响了普京对俄罗斯未来的看法。

　　1999年，普京在学院刊物上发表了一篇关于“矿物自然资源”的论文。文中提出俄罗斯的油气资源是俄罗斯恢复经济、“参与世界经济”以及成为“一个伟大的经济强国”的关键。考虑到油气资源的核心战略意义，这些资源必然得到国家保护，或者直接由国家控制。

　　该论文付梓之时，普京本人已经到了莫斯科。他一路扶摇直上，不断变化着角色，包括担任前身为克格勃的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的局长以及后来的总理一职。1999年12月的最后一天，俄罗斯民选总统叶利钦突然宣布辞职，三年前还没有工作的普京，一夜之间变成了俄罗斯的代理总统。

　　在正式当选为总统两个月后，2000年7月，普京在克里姆林宫会见了一些财力雄厚、实力强大的商人，也就是当时的寡头。普京十分明确地给这些寡头立下了新的规矩。他们可以保留自己的资产，但是绝不可以超越界限操纵领导人选举或者左右政局。其中的两位寡头没有听取劝告，不久便开始流亡海外。

　　“那些有钱人不应当控制社会……寡头们不可以也没有权力影响政府的决策。如果有人不喜欢这样，如果有人已经习惯了无政府主义，那我很抱歉，他们将必须遵守新的规则。”在别列佐夫斯基和古辛斯基相继流亡之后，普京并没有忘记自己“把寡头作为一个阶层消灭掉”的宣言。2000年接任叶利钦之后，普京就已经发起了针对寡头们的战争。

　　意欲当总理

　　“有了钱之后，谁还需要赌场?”霍多尔科夫斯基在接受西方记者采访时说。霍多尔科夫斯基似乎很适应新规则。他努力把自己从强盗资本家转变成俄罗斯资本主义的代言人。2000年是普京巩固自己权力的开始，也是霍多尔科夫斯基重新塑造自己形象的开始。

　　除了在这些领域同时开展活动外，霍多尔科夫斯基还让外界周知，他准备花钱把俄罗斯从一个总统制的国家变成一个议会制的国家。言外之意就是他意图成为俄罗斯总理，而卖掉尤科斯部分资产可以给他带来几十亿美元的竞选资金。

　　在普京与工商界代表的见面会上，霍多尔科夫斯基与普京之间发生了言辞激烈的交锋，整个场面被摄影机记录了下来。“这个国家的腐败正在蔓延。”霍多尔科夫斯基说。对此，普京则愤怒地提醒他，他没花多少钱就攫取了国家大量的石油资源。普京说：“问题是，你是如何得到这些资源的?”他然后补充说：“我把冰球还给你。”

　　为保证国家石油工业的正常发展，稳定财政收入，俄罗斯对其石油天然气行业进行大刀阔斧的资产重组。几个月后，也就是2003年7月，霍多尔科夫斯基的一个商业伙伴被捕，而且陆续有其他人被捕。他的一些顾问担心他过于自信，告诫他要谨慎行事。但他似乎对此置若罔闻。2003年9月，在访问美国期间，霍多尔科夫斯基说自己被捕的可能性是40%。然而，他给人留下的印象是自己其实并不相信真正的概率有那么高。

　　公司归国有

　　霍多尔科夫斯基2003年秋展开了近似于竞选的活动。他在西伯利亚的大小城市发表演说、接受采访、举行公开会面。2003年10月25日凌晨，他的私人飞机停在诺瓦斯别克机场加油。凌晨5点，俄罗斯联邦安全局特工冲上飞机逮捕了他。

　　经过漫长的审判，2005年春天，霍多尔科夫斯基以偷漏税款被判有罪，随后被丢进了一所遥远的、与世隔绝的西伯利亚监狱。2011年，法院以侵占公款罪对其进行了二次审判，霍多尔科夫斯基被判有罪，刑期延长。

　　至于尤科斯，如今已经风光不再。俄罗斯政府称尤科斯公司欠下的税款已高达270亿美元，出售尤科斯的最大子公司尤甘斯克来抵偿税款，起拍价为90亿美元。2004年12月15日，尤科斯向美国休斯敦的一家法院提出了破产保护申请，希望法庭能够阻止俄罗斯政府在周日出售尤斯科。2004年12月19日，一家不知名的公司贝加尔湖金融集团出资93.5亿美元，拍得尤科斯的主要生产资产，成为俄罗斯一家最大石油生产企业的正式拥有者。该企业在尤科斯全部石油产量中占60%，没有人了解贝加尔湖金融集团背后的人物或其资金来源。市值一度高达400亿美元的石油巨头尤科斯市值只剩下了不到20亿美元。

　　尤科斯已名存实亡，公司被拆解，并被俄罗斯石油公司吸收。俄罗斯石油公司基本上归政府所有，现在是俄罗斯最大的石油公司，也是俄罗斯龙头企业。

　　关于霍多尔科夫斯基被捕背后的分析，一种认为是包括旧克格勃在内的官僚权贵阶层同转轨时期崛起的新的政治力量的斗争。在最高权力阶层中，官僚贵族所占的比例从戈尔巴乔夫时期的4.8%增加到普京时期的58.3%。另外一种分析认为这是普京巩固自己政治权力的努力。因为2003年开始，霍多尔科夫斯基开始表示自己对政治的浓厚兴趣：资助反对党、评论国家事务，甚至包括一个改变俄罗斯政治体系在新体系中担任总理职务的秘密计划。

　　霍多尔科夫斯基和他的下属否认了所有针对尤科斯和自己的指控。此后，国内外出现了批判政权攻击民间企业的声音，本已经减少的从俄罗斯向外的资金流出2004年开始骤然增加。2006年上半年，流往国外的资金比流向国内的资金高达2倍之多。

　　2013年，霍多尔科夫斯基获俄罗斯总统普京特赦。2013年12月20日下午，他乘坐一架私人专机到达德国首都柏林机场，受到了德国外长根舍的接待。德国联邦警察局官员向其发放了为期一年的签证，保证在申报国家内可以自由行动。

　　责任编辑：陈尔东

　　链 接

　　海牙法院裁决俄赔偿尤科斯前股东500亿美元

　　俄罗斯尤科斯石油公司的前多数股东，2014年7月28日赢得了一项针对俄罗斯的法庭判决，这项里程碑式的判决价值高达500亿美元。对于普京这是一件让他最近感到头疼的事情。在此以前，美国和欧盟方面都已经加大了对俄罗斯实施制裁的力度，旨在迫使其帮助遏止乌克兰分裂势力与该国政府之间的战争。

　　海牙常设仲裁法院做出的这项判决意味着俄罗斯两大公司也都将面临被拖下水的风险。这两家俄罗斯国有公司的资产可能会成为诉讼案的目标。因其曾是被充公的尤科斯石油公司资产的受益者。

　　点 评

　　能源行业的私有化必须特殊对待

　　能源是牵动世界政治经济发展变化最重要、最敏感的一条神经。能源问题既是一个关系到全球政治经济格局和国民经济发展水平的宏观问题，也是一个关乎民生、和老百姓日常生活息息相关的微观问题。谁掌握了先进和充足的能源，谁就能在未来的竞争中掌握主动权。

　　理论的逻辑和历史的经验充分证明，否定了公有制的主体地位和国有经济的主导作用，必然会造成劳动与资本的对立、财富分配的两极分化、经济发展的无政府状态，导致严重的经济危机和社会动荡，催生垄断资本和金融寡头的统治。

　　国有企业不仅不能削弱，而且要加强。国有企业要确保发挥重要支柱作用。事实证明，私有化不符合能源行业生产发展的要求，不符合广大人民群众利益，也不符合历史进步的潮流。能源行业的私有化必须特殊对待。